河南省新密市大隗镇华强纸业公司一分厂院内，废纸箱、旧报纸积压在一起成为一座座“山丘”，等待着工人将其分解为若干次喂进一条1575型的造纸设备——按照《国务院关于逐步加强淘汰落后产能工作的通知》，华强公司一分厂的这条设备就属于明确被列为要淘汰的“以废纸为原料、年产1万吨以下的造纸生产线”

  华强纸业公司副总经理刘盼称并不知道1575生产设备要被责令关停一事。至少在新密市大隗镇，仍有多家企业在用这种被国家明令淘汰的落后设备，因为在河南很容易再买到这些被淘汰的设备。

  记者调查中发现只有极少数的企业把淘汰下来的生产设备以废铁价格卖给回收破铜烂铁的，大多数企业则和二手设备回收商打上了交道，经二手设备商中转后又流向了别的企业进行再生产。

  被淘汰的设备按照成色、年代和机型的不同，折合成2500~3000元/吨的价格收购，再以3000~4000元的价格售出。以市面上最常见的1575型造纸机而言，售价大都在13万元左右。而一台新机的售价则在23万元。

  巨大的价格差让大量新建、扩建工厂的工厂主到二手市场上购买已经淘汰下来的落后设备。河南省新密市锦江实业总经理刘遂安质疑：“我们用这些设备需要淘汰，他们用这些设备就不需要淘汰吗？”

  新密市大隗镇上一名长期经营造纸设备的商人解答了他的疑问：只要环保部门有人，或者你买到好的二手设备，就没问题。

  在他看来，与政府部门建立直接的关系是一条重要的经商之道。在大隗镇，只要交钱，排污指标都没问题。按照排量交相应的费用，企业的污水可以直接流向附近的污水处理厂。

  河南省沁阳市一个叫夏庄的小村庄在过去20年间，成为中国顶级规模的二手造纸设备交易市场。

  “山东华泰纸业股份有限公司这样的大公司都来我们这儿买二手造纸设备。”2003年从部队复员回到家乡沁阳后，李小图和同学合伙开了一家二手造纸设备回收企业，成为沁阳这个全国规模最大的二手造纸设备市场五六十个商家中的新成员。“每年少的卖个两三台，多的能卖十来台。

  李小图做过的最大一笔生意是从河北沧州一家造纸厂买下了一整套的造纸设备，动用了3000多万元现金——这笔买卖有200多个合伙人。“最后大家都挣到钱了，以4000多万元的价格转手卖出，净赚一千万元。

  这笔大买卖时常被当地圈内人津津乐道。从中体现出这个圈子内迥异于很多行业相互竞争相互打压的潜规则，在这里寻求的是精诚团结相互合作。这个行业有着其天生的特质：不透明的信息获得渠道、巨大的资金占用量等。因为出售的大都是淘汰下来的设备，所以如何最快的得到淘汰的生产设备信息对补充货源很重要；由于单机占用资金巨大，所以一个商户不可能有所有的产品系列。

  尽管如此，只要有人询问，这笔买卖就非沁阳人莫属了，因为任何商家都会应下生意，然后尽力促成交易，只要市场上有这款设备，自己就可从中收取客观的佣金或者中介费。

  “全国各地都有造纸机门市部，一个门市部就能将周围上百里范围内的行业信息掌控。哪个造纸厂想买卖造纸设备我们这里立即就知道。”李小图告诉记者。

  郑州永光纸业有限公司、隆昌纸业、锦江纸业等一些造纸企业的产能淘汰时，沁阳的二手商家就第一时间知道，闪电般建立商业联系。有些时候企业也会主动联系沁阳的二手造纸机商家。

  工信部名单上的河南省获嘉县华泰纸业有限公司的4条被淘汰的生产设备也是卖给了沁阳的二手造纸机交易市场，价格是48万元。对于获嘉县华泰纸业有限公司来说，并不关心这些被淘汰掉的的设备将流向何处。

  对于沁阳夏庄来说，二手造纸设备改变了他们这个曾经是祖祖辈辈务农村庄的命运，在这里不仅是二手造纸设备商赚了钱，还培养了一大批维修工、运输工和物流公司等工作岗位。

  在具体交易过程中，沁阳二手设备买家提供了一整套的服务：介绍工程师现场安装设备、对员工做全面系统的业务技能培训、设备的维护和保养、业务的介绍产业链的建立……

  “即使是收购废铁的，也常来我们这里光顾，因为我们每天都能为他们倒腾出上百吨甚至上千吨的废铁。”李小图说。

  夏庄的商人积极寻找更大的商业机会，李小图目前在阿里巴巴网站上的店铺经营状况良好，除了这一新兴的招徕生意的方式外，沁阳二手造纸设备市场的几十户商家都有自己独特而有效的生意网络。将设备出口越南、朝鲜、俄罗斯等邻国也是正在进行的尝试，可以获取更多的收益。

  据李小图介绍，在浙江、山东等地也有类似的二手造纸机交易市场，但是规模都没法跟沁阳比。